山里的光陰
鳥窩
空了的鳥窩,空在樹上,被風吹了好多光陰,還是空的。
樹很老了,喊出的聲音也是空的,仿佛被哲學(xué)過了。
在窩里長大的那些鳥,也許都飛往境界去了。它們的飛,不關(guān)因果。能讓蒼穹空,也能讓一只鳥窩,成為空。
還有一些過路的鳥,不明動機落在枝上歇。它們默然打望樹上的空殼,仿佛還沒有所悟。
端午水
一轉(zhuǎn)眼,端午水就漲了。娘的心,懸了起來。
稻禾正在抽穗,揚起的稻花,不勝涼風的嬌羞。雨正大,微風正稠,都會產(chǎn)生影響。
娘穿上雨衣,跟在父親后面,到河邊觀望。天高地偏,娘和父親惶惶不安,操同樣的心。
遠山上的海拔肥胖,云霧重,最高海拔的地方,云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白,仿佛隱隱發(fā)光。
光大起來,就好了。
娘勤快
山間荒地上,稻草人東倒西歪,不成人樣,也不見人管。在九嶺山里,地荒了,稻草人的意義,就打了折扣。
娘勤快,一直不撂荒。每天打坡地上過,別人家棄了的稻草人眼巴巴望娘。娘認得它們,想管閑事,又怕閑話。
娘自家地上的稻草人,年年都換行頭。還給它們安了乳名。早晚喊一喊,就很鄉(xiāng)愁。
娘心大,也不對別人家的荒地操心。在九嶺山里,農(nóng)業(yè)人家,家家都有一本相同的經(jīng),念出來,往往是不同的版本。
山里的光陰
九歲的外孫女來過暑假,穿著花衣在山間亂跑。娘跟在后面,喊孩子的乳名,喊得滿山鄉(xiāng)愁。
等到孩子出山,山間回歸寂靜。娘忙累的時候就抬頭望,張開口,山水深,不知道喊點什么。意境大,又有什么好喊。
娘從集上扯來幾丈廉價花布,親手裁成花衣,把田間地頭的稻草人,都打扮成孩子。
一有空,娘就沖著那些稻草人喊,喊山里孩子的乳名。一個個喊下去,喊得滿山都是鄉(xiāng)愁。
閑得發(fā)慌
風一來,埡口的炊煙就往右邊飄了。左邊已經(jīng)禪意,仿佛郁郁蔥蔥。
幾只鳥亂飛,扇動光陰。意境就將暮色,鳥也不想歸,好像還有念想。
村口的池塘草木深,正在引誘蛙鳴。在九嶺山里,蛙鳴是早晚的事,甚至都不用動員。
山里走親戚的人,提著傳統(tǒng)的習(xí)俗,不走捷徑,拐了好多彎路。走得輕車熟路,仿佛就漸入佳境。
路邊的水牛閑得發(fā)慌,對著光陰,不斷甩動尾巴。境界太空,不甩尾巴,心會更慌。
山路慢
山路慢,轉(zhuǎn)了好多彎,看到一方鄉(xiāng)土,也是慢的。仿佛正在肥胖。
村落俗得有些油膩。周邊的傳統(tǒng),好像轉(zhuǎn)了基因。繞過田畝的河流還小,也已經(jīng)豐滿。
遠近的山巒是慢的,好像大智若愚。村道上的雞鴨,故意大搖大擺。牛羊正在長膘,目光已經(jīng)開始悲憫。
周邊的農(nóng)業(yè)上,一些稻草人在東張西望。它們的正面已經(jīng)哲學(xué)。它們的背影,又好像開始異化。
等水深
春色后,再過一些光陰,山脈上就草色深了。鳥鳴起來,蟲鳴起來,蛙也鳴起來。
蟬不鳴。蟬嫌春色太俗,要等到夏天才鳴,接著鳴一個秋,鳴得古意和經(jīng)典。
蝴蝶也不鳴。在九嶺山里,蝴蝶是優(yōu)雅的,隨便飛,都不用辨認方向。世事滄桑,它們不在意人間還有沒有愛情,依然堅持比翼。
河流上游部分,意境還很便宜。想要水里有魚,要等水深了,才行。
村子后面隱約的小徑
幾條支流合成一體,來頭大的,會占上風。它把細小的歸到名下,讓自己的名字,充大。
那些翻山的人,占有了海拔,就會看小山峰。他們只對無法登臨的境界充滿敬畏。在九嶺山里,最高的海拔,才是真正的背景。
鴨子沒有什么來頭,故意在鄉(xiāng)間大搖大擺。俗了后,有了所悟,才算看懂了某一層境界。
村子小,再小的意境也有一些余地。村子里的人,把正面的路途修得很大。在村子后面,保留隱隱約約的一些小徑。
胖得有些尷尬
娘前腳進院,發(fā)現(xiàn)鴨群中少了兩只最搗蛋的,轉(zhuǎn)身又出了門。
娘順著曲徑,一路用鴨語召喚,喊得滿是鄉(xiāng)愁。在九嶺山里,娘懂多種語言,跟禽獸溝通,也底氣十足。
兩只鴨子從稻田里出來,在娘面前藏起調(diào)皮。繞著娘轉(zhuǎn),轉(zhuǎn)得低眉順眼,好像是在知錯就改。
娘沒有發(fā)脾氣,引著它們往村里去。村里的燈已經(jīng)亮了,照過來,把娘的影子照得又長又胖,胖得有些尷尬。
作者:川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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